【家园】受贿（小说）

受贿——秦力长篇小说《监军镇》节选

秦力

把他家的，好不容易六十一宾王像的大案有了眉目，老爷我今天高兴，刚才还兴趣高涨哩，打算今夜会会可人儿祁氏，还有那两个神仙一般、学士一样的丫鬟。可让上官虽儿子，这个不懂事的家伙这么一搅和，刘知州兴趣索然。既然提不起精神，就回州衙吧，让七姨太捏捏脚也许感觉不错。刘知州叹口气，发觉双腿发麻，他跳下马背，伸个懒腰，打个哈欠，活动了几下，等到血脉畅通了，他又跨上马回衙门去了。

“好个懒猪，一步路也不想走，好个贪狼，吃肉不吐骨头。咱们走着瞧，我乾州人不是好欺负的。”看着刘知州的背影，上官虽的儿子愤愤地自言自语，然后掏出手绢在额头一擦，哈哈，额头没有破啊！哼，老子抹了猪血，骗你淮安鬼哩！聪明，聪明，乾州人就是聪明。

刘知州本想直接就去七姨太屋里，可刚进了二门，门房就赶过来附在他耳边低语道：

“来了一位老头，仙风道骨的样子，在门房等了您一天了，他说是您老家淮安来的，是您娘舅哩！”

刘知州默不作声，脑子急速运转着，我三个娘舅哩，都去世了呀。这人莫不是？还是见见再说吧。

刘知州只得进了二堂，不大一会儿那个老头就进来了。刘知州定睛一看，不认识啊。老头也不言语，顺手关了房门，又端了桌上的粉彩提梁壶，嘴对嘴喝饱了，才坐到下首，看着刘知州说：

“大老爷也不问问我是谁？”

这老头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，刘知州揣摩不准，也不言语，他瞪圆双眼看着老头，看你这把戏咋耍？

“哦，大老爷不问，我就自报家门，我是西安府最最著名的皮条客张三。知道我是谁了，我的来意大老爷就不问自明了吧！”

刘知州闻言吃了一惊：皮条客张三，有名气啊，督抚衙门的常客啊，藩台、臬台的朋友啊。这人经纪一枚啊，专做官府生意哩！今天来是为了那四个盗贼的事情吧。刘知州本想嘿嘿一笑，说些久仰久仰之类的话，可转眼又一想，言多必有一失，我今天就不言语，看他咋办。刘知州打定主意了，就继续保持一个姿势：瞪圆双眼看着老头张三。

张三等了半晌，不见刘知州言传。他就明白了，这是初次打交道信不过我呢，这样的主儿我前十年也遇到过一个。好办了，我该唱独角戏了。张三起身往刘知州这边挪了挪官帽椅，在距离刘知州三四尺的地方坐了下来，他上身前倾，小声说道：

“大老爷应该知道，目下陕西行情五千两银子一个人命，小老二今天登门是想救偷走乾陵石像头盗贼的命呢！哦，是其中两个。”张三顿了顿，抬眼看了看刘知州，刘知州面无表情，仍然瞪圆双眼看着张三。张三也不介意，他掏出一张银票，起身放在了刘知州面前的方桌上，“这是一万一千两银子和这两名盗贼的姓名。对了，咱们初次打交道，事主给我的一千两佣金我就转送大老爷了，您就看着办吧！”

刘知州还是不言不语。张三转身走到门口了，停了一下又回身说道：

“我知道这四名盗贼你要判斩立决了，啥时候行刑你要提前告诉我一声，就告诉州衙对面旅馆掌柜就行。我准备好两具尸体让家属收了。大老爷，这样做就天衣无缝了，也就保证了你我的安全。”

张三说着话，又重新坐下，不紧不慢地说：

“还有一件信用生意，这四个盗贼当中个子最矮的那个，家里一时半会儿凑不到那么多钱，现在正寻铺保呢。如果寻下了，我就不西安乾州来回跑了。我看见你院子里有好多信鸽哩，我带一只回西安，如果事成了，我把鸽子放飞，带信给你。”

张三说完话，也不看刘知州的反应，自己开了屋门，在院子里逮了一羽黑雨点信鸽，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出了州衙，向南走了。